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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华社发布长篇报告文学《大地之子黄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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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告文学:大地之子黄大年

  习近平对黄大年同志先进事迹作出重要指示强调

  心有大我 至诚报国

  把爱国之情 报国之志

  融入祖国改革发展的伟大事业之中

  融入人民创造历史的伟大奋斗之中

  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近日对黄大年同志先进事迹作出重要指示指出,黄大年同志秉持科技报国理想,把为祖国富强、民族振兴、人民幸福贡献力量作为毕生追求,为我国教育科研事业作出了突出贡献,他的先进事迹感人肺腑。

  习近平强调,我们要以黄大年同志为榜样,学习他心有大我、至诚报国的爱国情怀,学习他教书育人、敢为人先的敬业精神,学习他淡泊名利、甘于奉献的高尚情操,把爱国之情、报国之志融入祖国改革发展的伟大事业之中、融入人民创造历史的伟大奋斗之中,从自己做起,从本职岗位做起,为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贡献智慧和力量。

  黄大年同志是著名地球物理学家,生前担任吉林大学地球探测科学与技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2009年,黄大年同志毅然放弃国外优越条件回到祖国,刻苦钻研、勇于创新,取得了一系列重大科技成果,填补了多项国内技术空白,今年1月8日不幸因病去世,年仅58岁。

  引子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

  7年前,迎着飘飞的雪花,他从剑河之畔回到北国春城,只为赴一个与祖国的约定。

  7年后,依旧是大雪纷飞,这个像转子一样超速运转的人,在58岁的盛年猝然离世。唯留一段传奇,震撼世间心灵:

  他的回国,能让某国的航母演习整个舰队后退一百海里;

  他的回国,加速推动中国深探事业用5年时间走完了发达国家20年的道路!黄大年——

  当人们含着热泪传颂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已经永远闭上了双眼。

  有人说他是大地的儿子,因为他一生与地球物探相连。

  有人说他是璀璨的流星,那燃烧的生命之火,仍在大地深处,漫散炽热。

  最后的战场

  2016年12月13日,当冬日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吉林大学第一医院1265病房,黄大年已经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9天前,助手于平根据医生的建议,“逼”着他到吉大一院做了检查。之后,黄大年又马上赶到北京开会,回来还没喘口气儿,他就拿到了住院通知。

  这一夜睡得不太安稳,黄大年从医生口中得知病情和手术方案,隐隐有些不安。他把弟弟妹妹从外地喊来,一同吃了顿久违的团圆饭,还特别叮嘱不要把生病的消息告诉远在英国的女儿黄潇。小外孙很快就要出世,不能让潇潇分心。

  “黄老师!吃早饭了!”秘书王郁涵拎着饭盒走进了病房。

  “小王,来,这件重要的事,要交给你办。”黄大年从枕头旁边拿过一个硬盘,递到她手里。

  “这里面是一些需要妥善保管的资料,收好了。万一我不在了,要把它交给学校,交给国家。”

  “黄老师,您身体这么好,医生说手术很简单,您别多想,不会有事儿的。”王郁涵说着,眼圈有些泛红,她赶紧低下头掩饰着,去摆弄那个饭盒。

  很快,来探视的师生打破了凝滞的空气。大家又像往常一样,排着队等黄老师布置任务、答疑解惑——

  “孙勇,这是我对一些研究方向的新思考,你回去琢磨一下,等我手术后咱俩再交流。”

  “焦健,我找了一些文献资料和软件程序,你带回去给学生们看看。”

  ……

  一谈就是两三个小时。青年教师焦健看黄老师面有倦色,就张罗着让大家先回去,让黄老师好好休息。

  病房安静下来。手机“叮”的一声响,黄潇在他们一家三口的群聊中发来了宝宝的彩超图像。

  黄大年推了推眼镜,凑近手机,细细看着。这孩子,宽宽的额头、翘翘的鼻子、大大的耳朵,越看越喜欢。

  他回了三个微笑的表情,又另加了三个握手的符号,给心爱的女儿鼓劲儿。

  “妈妈最近怎么样?”黄潇用英文问他。

  “她很好。”

  “她的车需要安装雪地胎哦。”父女俩像往常一样,远隔万里,互发着温馨的笑脸。

  整个下午,病房依旧人头攒动。校领导来了,黄大年提了一些学科建设的规划设想;学生周文月来了,他又详细询问她申请赴英留学的进展;国家“千人计划”专家马芳武、王献昌来了,黄大年请他们坐在沙发上,自己拉个小板凳,兴奋地聊起新兴交叉学科的研究方向……

  每隔两小时来做例行检查的护士长谷玥看着来往的人群暗想:这个黄老师笑呵呵的,人缘儿可真好。

  傍晚,师生们见黄老师累了,就要离开,想让他多休息休息,黄大年却拉住他们说:“你们别走,我想和你们在一起……”

  等到护士进来说要做术前肠道准备,黄大年又催着大家都回去:“明天手术完了又见面了。”

  望着大家的背影,黄大年的笑容慢慢退去,他痴痴望着窗边学生们送来的鲜花,有些出神。

  “黄老师,您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谷玥走了进来。

  “没事,我就是有点儿急。”

  “急?您急什么呢?明天就手术了,从上海请了最好的肝胆外科手术大夫来主刀,您的病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我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手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您别急,黄老师,您出院以后很快就可以继续工作了。”

  黄大年闻言一笑,再没说什么。

  两次灌肠持续了半个多小时。一切又安静下来。窗外是呼啸的北风,摇动着人的心神,黄大年拿起手机,翻看着朋友圈。当晚7时59分,他发了这样一段文字:

  人生的战场无所不在,很难说哪个最重要。无论什么样的战斗都有一个共性——大战前夕最寂静,静得像平安夜。无聊中翻看我的第一页微信相册,记录了2009年圣诞节后,把英国剑桥十多年的家移到长春南湖边的日子。在湖边的上班路上奔忙,一晃又要到第七个圣诞节了。脑子里满是贺卡、圣诞歌、圣诞礼物、圣诞树等忙碌后的放松感和浓浓的节日气氛。它提醒职场拼搏的人们,事业重要,生活和家庭同样重要,但健康最重要!

  晚8时53分,这条朋友圈文字受到许多人关注,于是黄大年又写了一句:“谢谢大家鼓励,明天上午开始,暂时失联一小段时间。”

  望着窗外的暗夜,他拨出了一个电话。

  “喂,大年,现在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现在清楚多了。”

  北京的一栋居民楼里,他的大学同窗、时任中国地质科学院党委书记王小烈听出他语气有些消沉,赶紧找了安静的地方听电话。

  “小烈,我现在在医院,医生说我的胆囊里长个小瘤子,很危险,医生说有两套方案……”

  黄大年后来说了什么,王小烈没心思听了。耳朵里“嗡”的一声,好像脑袋都要炸开了。他没想到生龙活虎的大年会生病,还是这样的病。

  “大年,你放心,别有什么负担,上海最好的医生都请过来了,手术肯定没问题。”王小烈强作镇定地给老友打气。

  黄大年似乎没听到,又接着说:“手术的时候,会打三个洞,把胆囊取出来以后,马上做切片,如果是恶性肿瘤,就开刀,良性的话就不用。”

  不知是不是手机信号的原因,黄大年的话有些断续,语气也没平时那么平稳有力。两个好友断断续续说了将近一个小时,从生病说到锻炼,从工作说到子女,又从退休说到旅游……

  “人生的战场无所不在。”王小烈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游泳、打球样样精通,好像总在路上奋力奔跑的人突然就倒下了。

  直到很久以后,王小烈还记着电话挂断前,黄大年说:“小烈啊,等我好了,把这些事做完,咱们两家做伴儿出去走走,我背上我那个相机,好好给你们照点儿相。”

  再没有人知道,生命中最后的平静一夜,黄大年还想了什么,做了什么。

  唯一能确定的是,2016年12月13日凌晨1时,他给周文月发去微信,说他已经给剑桥大学发送了邮件,推荐她去攻读博士学位。

  黎明时分,他用最喜欢的《再别康桥》中的金句,改写了微信的签名档: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

 

  他的归来,能让某国航母演习整个舰队后退100海里

  2009年12月24日傍晚,伦敦希思罗机场的候机室异常冷清。这是圣诞来临前的平安夜,大多数人都选择在家中欢度节日。

  一个黄皮肤、黑头发、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独坐在落地窗边的座位上,望着机场跑道出神。他脊背挺得笔直,身上的黑色呢子大衣被宽厚的肩膀撑得满满的,手边只有一件手提箱和一个黑色的双肩包。

  没有人知道,这个人就是在英美等国盛名远扬的航空重力学研究和深地探测领域的传奇人物——黄大年。他主要研究一种高级“CT机”,透视的对象不是人体,而是人类脚下的大地和浩渺的海洋。

  “是时候回去了。”黄大年喃喃自语,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那张国航938航班的机票。中转站:北京;目的地:长春。

  就在几天前,他刚刚把妻子张艳送上了这趟飞往中国的航班。张艳父亲病危的消息传来时,她什么都不顾地赶回了长春。

  想到妻子这阵子憔悴的样子,黄大年的心一下子缩紧了。他的思绪不由飘回到半年前高平的到访。

  高平是国土资源部科技与国际合作司副司长。2009年初,她把国家启动“千人计划”的消息传给了黄大年。

  5月,正是剑桥最美的时节。按动门铃前,高平在黄大年家的花园洋房门口转悠了一小会儿。虽然早就听说大年是莳弄花草的高手,还真是没想到他家的花园竟然有这么美。娇嫩的青藤从一楼爬上二楼,从墙里蜿蜒到墙外。花园里的樱桃树上,圆溜溜的小樱桃挂满枝头,像是晶莹闪烁的玛瑙。 “高平,快进来!咖啡煮好了!”屋子里传来又急又重的脚步声,还有黄大年清明透亮的嗓音。

  高平走进屋内,发现大年家的条件比想象中更好:房间通透明亮,高大的壁炉气派庄重,一尘不染的钢琴上,摆放着一家人温馨的合影,房间里飘着咖啡的醇香,阳光给客厅铺上一层柔曼的轻纱。

  寒暄了一会儿,高平入了正题,可是一开口,语气却有些游移,“大年,我一直特别希望你回来,但是我现在看了你的家,还是想劝你,你是不是再好好想一想?毕竟黄潇还在上大学……”

  “高平,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早就该回去为国家做点儿事情了。”黄大年身子前倾、坐得笔直,急切地接过了她的话。

  “国内可能比不了国外的条件,你和张艳现在周末就能出去郊游,在国内可能就是五加二、白加黑,还可能会遇到你本来没必要受的苦……”

  “你知道的,物质条件对我一点儿意义都没有。”黄大年诚恳地望着她说,又站起身来,用手指了指窗外,“你看,我在这儿,充其量就是个花匠,过得再舒服,也不是主人……我真的不用再想了,已经想好了!”

  高平见他态度坚决,又转向对坐在一边沉默不语的张艳道:“你呢?妹妹?你舍得回吗?大年回去有他的事业,你回去呢?”

  张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高平,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大年去哪儿我去哪儿。我知道他,他想做事。”

  她的眼里,有藏不住的深深的依恋。她知道,为了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太久了。可是,她也难以割舍这苦尽甘来的剑河生活啊!

  这里,有他们亲手布置起来的房子,有还在读书的女儿,有她成功经营的两家中医诊所,有简单平静的田园生活,还有相濡以沫的所有记忆:他艰苦求学,她守家烧饭;他熬夜研究,她捧上夜宵;他养花,她种菜,岁月静好……

  她知道,一路走来,他有多少骄傲的笑容,就有多少辛酸的泪水。

  1992年的那个寒夜,初到英国,找不到住宿地址,他在街边的电话亭里“蹲”了一宿;1997年,重返英国,进入英国ARKeX公司工作,语言刚过关又遇文化隔阂,他深感融合之难,常常辗转反侧。

  人到中年,黄大年可谓功成名就,可他心中却仍有一种难以填补的失落。那其中,有“总把他乡作故乡”的惆怅,也有“万里长城家,一生唯报国”的豪情。

  这些年,每当黄大年听说有国内师生要到英国访学开会,他会连夜打扫卫生、购置食品,把自己的家当成他们旅途辗转的接待站;当他听说大学同学家中困难、身体抱恙,他会用最快的速度冲到邮局,为同学汇去几千元钱;当他得知北京要申办奥运,他发动一批留学生走上街头,担任奥运志愿者;当他渐渐在国际上有了名气,就利用各种假期回国讲学,介绍各国专家到吉林大学做讲座,以至于后来为了方便接待他,学校专门为他创设“流动编”教授岗位……

  岁月见证,当初那个从大山深处坐着绿皮火车、颠簸四天三夜到校报到的青年,凭借不懈的努力,成为改革开放后新一代知识分子中当之无愧的佼佼者。

  多年后,当黄大年载誉归来,祖国已今非昔比。空气中,仿佛处处涌动着创新的因子,那个深埋在他心中的“报国梦”就如火山喷发,喷薄浓烈、势不可当。

  每一次,在圣诞假期回母校讲学,都是大雪纷飞的寒冬时节。黄大年总是一大早就来到学校操场,踩着厚厚的积雪走一走,然后热烈拥抱前来欢迎他的“同门师兄弟”,一道去往“地质宫”。

  两个多小时的讲座结束,他常会微笑着问同学们还有什么问题?然后继续和大家聊上个把小时,茶水早已放凉也浑然不觉。一次次的越洋穿梭,回国这个想法,渐渐从朦胧的怀旧化作浓烈的渴望,成为他心灵深处激情澎湃的涛声。

  2008年除夕夜,黄大年邀请外国朋友到家中聚会,大家被中国的饺子和春节晚会吸引了。他十分兴奋,一晚上都在给大家普及中国文化。后来,他一下子停住讲话,看着荧屏,出神听着,眼中涌出了泪,此时电视里正响起《难忘今宵》:“共祝愿祖国好,祖国好。”

  张艳知道,大年放不下祖国。这里纵使千好万好,也无法取代那片生他养他的土地,也无法取代那个实现他梦想的母校。他只愿做祖国大地上一株傲然挺立的松柏,而不再是剑河柔波里一条随风摇曳的绿草。

  一天,黄大年收到母校——吉林大学发来的邀请,希望他借国家“千人计划”实施的契机,回长春去工作。当他兴冲冲回到家,把这个消息告诉张艳时,妻子知道他一直在思考的问题终于有答案了,而她一直在纠结的选择终于摆在了面前。

  望着他激动的神情,她一时竟不知该怎样回答。而他,看出了她的犹豫,心中竟有些慌乱,脱口而出一句半开玩笑的话:“这一次,你要是不跟我回国,咱们就只能离婚了啊!”

  她一愣,眼圈红了。他上前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劝慰道:“你不跟我回去,我没法全心投入工作。”

  那一晚,夫妻俩再没说什么。对着月光,他们坐在钢琴旁,你弹我唱,重温了恋爱时最爱的那首《爱在深秋》:“有日让你倚在深秋,回忆别去的我在心头,回忆在这一刻的你,也曾泪流……”

  等到女儿放假回家,他和女儿促膝长谈:“潇潇,有这样一个机会,爸爸等了很久,我想回到中国去。”

  黄潇知道,爸爸早就有这个想法。她敲了敲他的肩膀,笑着说:“爸爸,我支持你,这个想法挺好的!我一个人在这里没有问题。”

  原本,时任吉林大学地球探测科学与技术学院院长刘财只是试探性地给他发了邮件,可没想到,黄大年很快就回复说:“多数人选择落叶时归根,但作为高端科技人员应该在果实累累的时候回来更好,而我现在正是最有价值的时候,应该带着经验、技术、想法和追求回去,实现报国梦想。”

  很快,黄大年打算回国的消息传开了。

  英国ARKeX公司的负责人立刻约他到办公室谈话: